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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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屏障裂縫在至清劍下,逐漸擴大,只要容丹桐和金瑤衣兩個再加把勁,說不準便能破開屏障,逃出暗城。

然而,容丹桐握劍的手,卻不由頓了頓。

因為眼前漫步而來的人。

容渡月神色一如往常,並未有殺意,除此之外,容丹桐也感覺不到任何惡意,但是容渡月出現在這裏,本身便不對。

“哥。”容丹桐幹脆將劍身卡在裂縫中,問道,“秦軒了?”

眾魔域不比凡間,容渡月自從將秦軒帶入眾魔域後,便時刻看著。進入暗城之後,更是不敢放松,但是如今,容渡月身邊並無一人。

若是秦軒出事,容渡月不會如此平靜,容丹桐只能猜測,容渡月將秦軒安置到一個妥當的,足以讓他放心的地方。

容渡月直接回答:“他不在這裏。”

容丹桐啟唇,正欲開口,容渡月便接著回答:“我去求了賢者,賢者答應了替秦軒續靈根,條件是盡我所能,攔住金瑤衣。”

“……”

容丹桐猛地擡頭,盡管心中有所猜測,然而聽到容渡月如此直白的吐露出來,依舊覺得喉嚨梗著一口氣。

玄色古劍稍稍擡起,容渡月垂眸,眸光落在鋒利的劍身上:“所以,她不能走。”

“要是我要走了?”容丹桐問道。

“定然不攔。”

“也就是說,你只攔著金瑤衣。”頓了頓後,容丹桐接著說道,“因為秦軒?”

容渡月點頭,目光毫不避諱。

雙方一時間陷入沈默,唯有漆黑狂風自幽焰深淵吹入暗城,混濁的風將背對裂縫之人的衣袂拂起。

風聲呼嘯,金瑤衣眸光冷厲,手握紅纓槍,蓄勢待發。

容丹桐眨了眨眼,再度開口,聲音輕緩:“哥,秦軒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自己的想法,他想做什麽,他想過什麽樣生活?”容丹桐斟酌開口,“千機塔時,秦軒跟我說了很多,哥,你有沒有想過,他也許並不想成為修士,也並不適合成為修士?”

在秦軒這個問題上,容渡月向來固執,為了不讓他誤會,容丹桐說的每一句話,語調都盡量放平。

平滑的地板印出長劍光輝,容渡月抿了抿唇:“……我知道,我明白他的性子,一直都知道他不適合做一名修士,他吃不了這個苦,沒有這個毅力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他也跟我說了許多話,秦軒脾氣向來急躁,他又向來跟我不對付,我說上一兩句話,他便一臉氣惱,可是他從你屋裏出來那天,拉著我說了許多。”實際上,那天秦軒並非沒有惱怒,可是每次到了爆發邊緣便忍了回來。

容渡月太了解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這個孩子了,能讓他如此,只能說容丹桐對他的影響力極大,也能說明,秦軒要說的話,極為重要,所以容渡月願意去傾聽,加以自己的判斷。

“那你該知道,秦軒雖然向往成為‘仙人’,本身卻更加傾向當一個凡人,哥……”容丹桐勸解,“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堅持?”

“我可以改正我的做法,但是現在不行。”手腕一擡,劍尖直指金瑤衣,容渡月聲音變冷,堅毅而肯定,“別的一切好說,我必須讓他擁有靈根。”

“……”

容丹桐默了默,擡步上前,擋在了金瑤衣面前,金瑤衣到底是女子,盡管身材高挑,然而容丹桐站在她面前時,依舊將她遮的嚴嚴實實,只給金瑤衣留下挺拔的肩背。

“你不覺得,你這個說法很奇怪嗎?”容丹桐神色帶上無奈,“你說願意好好傾聽他的想法,但是他想要的第一件事,你便拒絕……你確定你以後不是這樣?”

“唯有這件事,由不得他胡鬧!”容渡月斬釘截鐵。

“你覺得他是胡鬧?”

“沒有靈根,無法修煉,他這輩子便只能是個凡人,凡人壽命何其短暫,短短百年,生老病死,有何好?”容渡月毫不猶豫的回答,“若是他有了靈根,便不會有這種想法了。”

“你只是想要他陪你而已!”容丹桐加重語氣,“為了一己之私罷了,別打著為他好的說法。”

“他會明白的。”

容丹桐因著容渡月的態度,忍不住露出幾分淡漠笑意,用極輕的語氣回答:“上一世他便擁有絕佳的資質,可是哥,他卻沒有活過十九歲啊。”

不等容渡月開口,容丹桐搶先回答:“與其做他不願意做的事,不如好好教導他,教導他什麽是對,什麽是錯,什麽能夠做,什麽不能做。”

容丹桐一字一句說道時,卻不由想起了碧婀仙子的話,不由想起了,至今殘留在腦海中,屬於‘容丹桐’的那份回憶,在那份回憶中,容渡月更加希望自己變強,或者無憂無慮的成長,除此之外,該教的東西一應沒有。

“哥,你已經教過他一次了,並且失敗了,我明白你從來沒有教導過人,有什麽不對的,也是應當,可是這是第二次了,你還要犯同樣的錯誤嗎?”

“我不會害他!”

容丹桐直接回答:“難不成父親當初也是這麽教導你的嗎?”

“父親……妙微?”容渡月還是第一次聽到容丹桐這個稱呼,先是一楞,隨後低低回答,“他沒教完。”

妙微對容渡月可謂是盡心盡力,他教了容渡月太多大道理,容渡月不記得了,只記得妙微教他的最後一點,他沒有能力去挽留妙微。

所以,妙微當初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夜魅城。

容丹桐微楞,衣袍下的手指微微收攏:“對不起……”

容丹桐這句話算退步,容渡月眉頭微蹙後,眸光直接落在金瑤衣身上,卻是對容丹桐所說:“你讓開。”緊接著,他又開口,“金瑤衣,只要你們收手,我不會對你們動手,我的任務並非傷你。”

如今這情況,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九重陵。

容丹桐帶著金瑤衣去見容渡月,容渡月氣惱時,金瑤衣便躲在容丹桐後頭。

那個時候,容丹桐只想事不關己,高高掛起,如今卻不同往日。身後之人,不僅僅有著‘女主’身份,不僅僅只是萍水相逢的女子。

容丹桐擡眸,聲音堅定:“我今日絕對不讓!”

“她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?”因著容丹桐如此維護金瑤衣,容渡月眉頭擰起,面容上浮現怒色。

“這句話正是我要問你的。”容丹桐一字一句,“你又中了什麽迷魂藥?”

容丹桐幾乎想質問容渡月,難不成,他跟金瑤衣真的不是朋友嗎?

容渡月神色漸冷,便在這時,金瑤衣擡手搭在容丹桐肩膀上,露出整個身子來,歪頭對容丹桐低語:“我的事你先不用管。”

隨後一雙明艷的眸子落在容渡月身上,金瑤衣冷笑:“我沒出聲,不過是想知道原因罷了,難不成你以為我怕你?”

容渡月移動手腕,劍鋒再一次對準的金瑤衣。

金瑤衣轉腕,紅纓槍劃過一條火焰弧度,毫不相讓的指向容渡月,冷笑:“沒想到聽了半天,是這種幼稚的理由。”

容渡月冷哼,不願同金瑤衣逞口舌之爭。

“容渡月,你還是個孩子嗎?”金瑤衣身上湧起戰意,一雙眸子,灼灼夭夭,“你還學不會尊重人,還學不會聽別人說話,還不能離開別人的懷抱嗎?話裏話外都是為秦軒好,可是他離開你,照樣可以過的好好的,你卻離不開他。”

“隨你怎麽說。”

金瑤衣揚唇:“你就是個離不開娘的奶孩子!”

容渡月抿唇,先前他只是做個樣子罷了,如今身上卻湧現戰意,連同古劍上,劍意吞吐,隨時準備一戰。

“吆喝,正好,我今天就要揍的你滿地找牙。”金瑤衣提著紅纓槍就要上前之時,被容丹桐拉了回來。

“丹桐!”金瑤衣回首。

“你看著顧尊者的身體吧。”容丹桐聲音低沈。

“這是我與他的恩怨。”

“我想解決此事。”容丹桐同金瑤衣的目光對上,神色極為認真。

這般目光下,金瑤衣有些楞怔,這才明白,容丹桐不只是為了維護她才同容渡月周旋這麽久,在維護她的基礎上,容丹桐也想跟容渡月講清楚。

金瑤衣搖頭,無奈一笑:“好吧,不跟你搶。”

在金瑤衣緩緩後退,直到退回冰棺處時,容丹桐的聲音再度響起:“哥,也許你該回去再問問秦軒的意見?”

“所以,你們兩個要輪番說教我嗎?”先是容丹桐,隨後是金瑤衣那一番毫不留情的話,現在容丹桐又問這個問題,容渡月脾氣向來不是太好,眸中劃過怒色。

“哥……”

“夠了!”容渡月眉頭一皺,直接打斷了容丹桐的話,“你讓不讓開?”

容丹桐對上容渡月的眸子,心中松怔,松開了握住至清劍的手,緩緩搭在白骨鞭的鞭柄。低語:“你怕秦軒這一世過去後,便找不到他的轉世對不對?”

這一世,容渡月能夠找到自己弟弟的轉世,完全是容丹桐與原身有所感應的緣故,然而,許是因果已還,那種感應,終究沒了。

“你不懂!”劍上劍意霸道鋒寒,容渡月的聲音如山巔冰霜。

“你不過只是害怕失去罷了。”容丹桐擡頭,聲音隱隱含著怒火,“我怎麽可能會不懂失去?可是這不該是你束縛一個人的理由!”

“你不過是圈養了一只金絲雀而已!”

從很久以前便是如此,容丹桐初初進入這個身體時,這具身體對容渡月有種天然的畏懼。

那個時候,容丹桐隨著容渡月來到了第五星月殿,那裏是原身長大的地方,踏過每一處,都是如潮水般的記憶。

容丹桐在原來那個世界沒有哥哥,只有個需要疼愛的表妹,所以他不知道真正的哥哥是怎麽和弟弟相處的。

他沈溺於那段記憶,看到了和容渡月一起抄錄典籍的原身,看到了和容渡月打打鬧鬧的原身。

容丹桐還在那枯燥的‘小黑屋’中,尋到了原身刻下的字:

[容渡月是個王八蛋]

容丹桐以外人的角度,品位著這段親情,不由得會心一笑。

然而,當他站在原身的角度思索時,卻覺得壓抑到窒息。

他的一切都安排好了,所有人都寵著他,卻因為他實力弱小,性子軟弱而尖銳,從來沒有人真正把他放在心上過,唯一把他捧在手心的人,卻讓他覺得難受至極。

他待在了一個華美的鳥籠子裏頭。

所以,容渡月閉關之後,原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夜魅城。

容丹桐知道妙微的離去,夜姬的肆意風流對容渡月的感染有多可怕。也明白原身死亡,給容渡月帶來多大的影響。

可是,誰他媽沒有失去過?

笙蓮、陸長澤、少雙……他通通失去過!可是因為當初的痛苦,他便能以此為理由,去束縛傅東風嗎?

“你是鐵了心了要妨礙我?”

容丹桐臉上綻開笑意:“我想向你挑戰!”

容渡月眸子中浮現訝異之色。

“父親曾經跟我說過,要是跟你說不通,或者是覺得受氣了,就通通打回去。”容丹桐眸子中是灼灼戰火,唇角笑意不變,“幾十年了,容渡月,你大概不知道,很久以前我就想揍你了。”

“……你一直這麽想?”容渡月抿唇,握住劍柄的手收攏,指尖泛起白色,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。

“把當初挨過的拳頭還回去。”容丹桐寸步不讓,“別忘了,如今我們修為相當,誰輸誰贏還未有定論!”

玄黑的城池中,兩人隔著一段距離,靜默而對。

自青萍鎮一別後,容渡月再一次發現,容丹桐已經成了真正的強者,足以同天下人爭鋒的強者。

許久,容渡月眼中燃起星火,星火燎原,透出相似的戰意。長眉一挑,容渡月勾唇:“拿出你的真本事來!”

容丹桐將長鞭重新別回腰間,擼起了袖子,眸光如火,容渡月見狀收了長劍,以最完美的姿態,蓄勢待發。

兩人的功法本是同源,然而,修煉到如今這種地步,除了氣息相似外,兩人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
漆黑的風自裂縫灌入,混濁又陰冷,容丹桐容渡月兩人同時動身,沒有絲毫停頓,也沒有絲毫留手的撞擊在一起。

十成十的力道碰撞到一起,一觸即離,宛如刀子的風自面前卷過,轉眼間,兩人便過了數招。

容丹桐眉眼依舊,容渡月卻有些驚異。

他們一起闖蕩過,一起去過九重陵游歷,容渡月自然明白容丹桐今時不如往日。

然而,自容丹桐找到少雙後,他們再也沒有真正較量過。

容丹桐初初金丹時,他的一切都是容渡月教導的,容渡月能從他的一招一式中,輕而易舉的看到自己教導過的痕跡。

可是,那些通通沒了。

或者說,並非沒了,而是容丹桐早已融於己身,走出了自己真正的‘道’。

“也對……”

輕輕兩字溢出唇角,又被兩人交手之聲湮滅。容丹桐若是還是當初那一套,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。

想到這裏,容渡月戰意更盛。容丹桐逼近之時,身上的氣息便再次增強,絲毫不讓,兩人的拳頭便再一次正面交鋒。

金瑤衣靠著冰棺,見證這場交戰。

哢擦之聲自身後傳來,金瑤衣聽到了輕微的錚鳴之聲,最初她以為時容渡月,回首之時,才發現時至清。

屏障之上,最初只有如蜘蛛絲般的劃痕,經過容丹桐金瑤衣兩人堅持不懈後,蜘蛛絲擴大為手臂那般粗。

容丹桐前去迎戰之時,將至清劍卡在其中,但是屏障在自動愈合,憑借無主的至清劍,最多只能維持最初的大小……

金瑤衣回首,看到鬥的難解難分的兩人,彎了彎唇角,暗自嘀咕:“就讓你們好好發洩吧……”

源源不斷的靈力灌入紅纓槍,槍尖燃起赤紅火焰,金瑤衣半瞇眸子,以迅雷之勢,將長槍插入屏障,阻止屏障愈合。

紅纓槍被幽焰深淵可怕的環境腐蝕,低低哀鳴,金瑤衣指腹拂過槍身,低語:“忍著些。”

這邊戰鬥才剛剛開始,那邊卻是毀天滅地般的可怕。

眾魔城城主不敢待在原處,紛紛逃離兩人交戰之地。偶爾回首,便能看到猛地崩塌的建築物開出無數裂痕,轉眼間便成了一堆廢石頭。

在賢者說出‘即將飛升’四字之後,雙方交戰不僅沒有停止,反而再度升級。

若是最初只是一場驅逐之戰的話,現在便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之戰。

立於虛空的華袍之人,眸子中凝聚著液體似的金色,仿佛融金一般,緩緩流動,出手之時,整個暗城都在震蕩。

劍尊則依舊是最初的模樣,劍意縱橫,揮手之間,任由對方威勢滔天,他依舊能以一劍破之。

雙方每一次交手,都似乎傷到了暗城的根本,懸浮於幽焰深淵上空的暗城在兩人的交手中搖搖晃晃。

以他們為中心,地面裂開數條深不見底的裂縫。

魔城城主奔逃途中,有人低頭瞧了眼,便見玄黑地板上,出現一條手指大小的裂縫,隨著又一次‘轟隆’聲,裂縫以讓人心驚的速度擴張。

“賢者……想毀了暗城嗎?”那人下意識說道。

便有人發出一聲嗤笑,聲音中隱隱含著恐懼:“若是暗城被毀,我們所有人都會跌入幽焰深淵,除了那兩位,沒有誰能活下去!”

那兩位自然是指賢者和劍尊。

幽焰深淵的火焰,便是分神尊者也擋不住多久。

“難不成我們有誰能攔住那兩位?”

此話一出,盡皆沈默。

卷入那兩人的交戰,無異於送死。

有人眼中光芒閃爍不定,似乎在思索去路,也有人沈著臉,靜默不語。還有人將眸子落在了遙遠之處。

那裏,正是暗城邊緣,賢者和劍尊心系之人,皆在那裏。

可是他們過不去……

“夜姬,你還不出聲,莫非想死在這裏?”

半響,夜姬眉梢流露幾分妖冶,眼底淡漠,低低傳音:“月兒,別磨蹭了,把那姑娘帶過來。”

容渡月眸光微動,除了眼前的容丹桐外,眼底映出金瑤衣窈窕的身影。

古劍出鞘,森寒劍意逼得容丹桐不得不後退。

容丹桐先是一楞,白骨鞭落地,銀白電花,縈繞其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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